托比屋

能补的都补了,评论区张口就是要链接的直接删评拉黑。

【黑研】养菜心得

*平安时代阴阳师背景(依然不正经,说好的黑研篇我可算写出来了。

*其实就是老黑养儿子养养养养成了媳妇然后吃掉,说好的关爱空巢老黑结果因为研磨太疼他了所以没空巢成。

*BUG与OOC双管齐下。

*兔赤篇走→这里,黑研初遇在第四节开头,不看也行,没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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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先说说黑尾铁朗这个人吧。

我们不说他年纪轻轻眼光毒辣,也不说他一手遮天呼风唤雨,更不说他前些日子无愧“红娘”之称帮着幼驯染找了个好归宿(虽说是无心插柳),我们就说他没有对象。

对,没有对象。

 

眼看着一同长大的三个幼驯染,先是木叶给自己找了个好娘家,结婚没多久就听说白福有喜了,家里上上下下护宝似的,每次出门都带好几个人随行,仗势之大连日后花魁道中都得甘拜下风。等肚子显出来后更加不得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手杂事全叫木叶操办的妥妥当当。

而木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自从赤苇成了他家二当家,俩人又确立了关系,小日子大日子全都过得蜜里调油。要说木叶那会儿顶多形影不离,那赤苇现在可真叫日夜兼守了。

而赤苇本就是温温雅雅的性格,又靠谱,不仅打理家事井井有条,还能压一压木兔毛毛躁躁的脾气,再加上天生模样儿好,自木兔之后又成了家里的一个宝贝。老爷子看在眼里乐在心里,每次跟别人喝酒吹牛,都特意把他家二当家的好拎出来嘚瑟嘚瑟。老爷子都这么得意,可想而知,木兔更是要日天的架势,不管作为受宠的一方,还是施宠的一方,都是掏心窝的。

 

先前黑尾还能端出“不被家庭所束缚”的优越感嘲笑嘲笑这俩人,顺便添油加醋地说说这个星那个月。可惜木叶小时候忙着照顾木兔,长大了忙着照顾媳妇,小姐姐他实在没精力找;木兔更不用说,他都弯成什么了。

一来二去话题又转回了黑尾自己身上。

 

终于,在木兔有次语重心长——这画面黑尾日后怎么都想象不出来——地拍着他的肩膀说:“黑尾啊,你也不小了,成熟点赶紧找个对象吧”时,酒杯就那么捏碎在了手里。

 

其实也不是他不想找,不管是这个星那个月,还是这个花那个柳,都挺好看的。

但也仅仅只是好看的程度罢了。

小姐姐顶多给生活来点锦上添花,却并非必不可少,况且,依他这身份,漂亮的甜美的金贵的要什么有什么,只看他稀不稀罕罢了。

有次他去朋友家玩儿,正赶上些漂亮伶俐的小孩在那,看见黑尾,立马跑来打招呼,有男有女,多是些沾得星露含苞待放的模样,眉眼柔柔顺顺的,礼貌的很。

黑尾当然喜欢花,怎么会不喜欢,又漂亮又赏心悦目还不会让人留恋,走马灯似的过眼烟云。他瞧了一圈这些花,表情都不带变的,面子功夫做的滴水不漏,偶尔几个大胆的把头凑过来进贡,他也笑眯眯地摸两把。

黑尾的手好看,虽然谈不上秀气,但是骨节分明十指修长,摸哪儿都像摸情人,一片阳春白雪,不管是那纸符呀,还是肌肤呀,都想被夹在指间拿捏。方才几个被摸头的,这会儿愈发春心荡漾,像是心里端了一碗水,晃荡两下,洒出来半瓢。

可即便如此,黑尾眼里也泛不起半点涟漪,他摸归摸,蹭一抹碗壁的细腻,却一点儿水都不沾。

他黑尾纵是入了大人花花世界的门,自制力也是高的吓人。所以说他是小学班水平吧,却又是高级小学班水平,掌管生杀大权的。

 

木兔难得语重心长了一回,黑尾也不想扫好友的兴,就说再看看,再看看。

看,看,看,看过了一个夏天,白福小孩儿都生了,黑尾身边还是空空荡荡地没个人影。

 

 

 

02.

 

一转眼入了秋。

前些日子白福认识的一个姐妹说家里孩子失踪了,报官也没能找到,便怀疑是鬼怪作祟。

木兔那阵子刚好去了枭谷,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木叶家里小孩又才生,也不能招脏东西进来。于是黑尾乐得卖个顺水人情,说那我去看看吧。

他说的时候木叶才反应过来:“哦原来你还在干阴阳师这活啊。”

黑尾说,是啊,毕竟是看家本领,偶尔也要拿出来操练一下嘛。

木叶冷笑一声说算了吧,你的看家本领明明是买卖地皮。

嗨呀,黑尾就想,不信我给你们露一手。

 

自我吹嘘好在没白吹,黑尾去人家家里转了一圈,干净利落地收拾掉了作祟的姑获鸟,孩子也找回来了。

只不过那家的女主人身子弱,出了事之后更是卧床不起。

见此情形,黑尾决定发挥一下自己“帮人帮到底”的原则,凭着十几年前在私塾上学的记忆,给她抓了几服药(闭着眼睛抓的),虽然他知道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不到家,但小病应该能治,没什么大碍,“关键是心理的障碍要过去”,黑尾原话。

 

木叶听闻却嗤之以鼻:“太久没除妖,一不小心上头了吧。”

后来木兔得知了此事,更是痛批他的幼时玩伴不仅做黑心生意,竟然连江湖骗子都当起来了,是不是下一步就要卖“万能药”了,还拉着赤苇说,幸好你当年看上的我没看上他。此话一出顿时叫两位当事人大翻白眼。

 

说归说,虽然药方不治病,但也能帮助调理,反正绝不会对身体有害,所以黑尾便觉得这事儿就算到此结束,收了人情自信满满回家去了。

结果第二天起床时,听人报,说家门口来了个人,想要问他关于“昨日开的药方的事”。

 

黑尾心下一惊,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仔细回忆了一番,从蘸墨时笔头的方向、到最后把纸折了几折都捋清楚后,断定没可能出毛病。可良心作祟,再加上写的时候也没多想,具体内容还真记不太清了。

于是他又把那家人挨个儿回想了一遍,印象里也没看到什么狠角色(黑尾觉得敢上他家正门来找他的都是狠角色)。于是心里又卸下一把枪。

待他再准备叫人搬来书,查一查药方以便待会儿应付质疑时,在外等候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夜久终于忍无可忍一脚踹劈了黑尾卧房的门。

“大少爷,您是准备让我抬您过去吗?!”

天不怕地不怕的黑尾唯独在他家二当家面前有点虚,老老实实收起军事地图上的小旗子,当着别人的面开始换衣服(因为门烂了)。

夜久也不打算避嫌,估计是怕一个不留神黑尾又去搞别的动静,于是站那儿监督他换衣服,黑尾嘟嘟囔囔说:“平时你们不都把人打发的好得很,怎么这次偏偏不赶人走”,夜久顺口答:“因为那孩子说事情非常重要,必须要见你。”

——是哦是哦,毕竟性命攸关嘛。

黑尾默默在心里接了一句,更加断定对方是带大军前来,兵临城下严阵以待,连“非常重要”和“必须见你”都敢对他说出口,想必是个不可貌相的狠角色。

于是他理好袖口,摸出一个透明的兵牌挂在身上,全副武装,金戈铁马,带着几万军士出门迎战,意在第一招就给对方迎头痛击。

夜久看他这架势莫名其妙,说对方还只是个孩子啊你收起来那副表情,小心把别人吓着了。

黑尾却不这么认为。

“真正的将领,在任何敌人面前都不会掉以轻心。”

“……………没吃药吧你。”

 

 

 

黑尾调了全部兵力前来迎接,饶是刚刚还有点良心作祟,现在也都被那看不见的铁甲藏得严严实实,拉开自家院子门的气势好比敲战鼓,一击入魂。

“让我看看是…………嗯?”

结果手瞬间僵在了门把上。

“是你?!”

 

据日后夜久在自己的个人回忆录中所撰,当时黑尾收大刀的速度堪比列夫逃家务,表情波动之大就像见到了十几年前流连花街看中的姑娘因为家族不得不与之断绝关系却不想姑娘已有身孕后被逐出花街生下孩子几年就离开人世临终前留给孩子一件信物说这是你爸爸当年给我的于是以此为线索找到了爹的孩子一样。

 

亲骨肉啊。

夜久感动的差点流下泪水。

 

“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失礼的事,但能叫后院拿些茶水点心来吗,夜久?”

 

我懂得我懂得,毕竟是失散多年的父子,一定有很多话要讲吧。

善解人意的夜久正打算进去,却被那孩子唤住了。

 

“不用麻烦了,我就问一事,问完就走。”那孩子踮起脚,把手里的纸片儿举到黑尾面前——他昨天写的药方,指着上面一片鬼画符说——

 

“这什么字?”

 

 

 

03.

 

白福那姐妹家里有点脸面,抓药这事儿不能小看,可他家药师回了老家不能亲自来,只得去集市上买,可毕竟有点脸面,若叫有心之人看见了不免暗中说闲话。考虑到家里佣人也有不利索的,老爷子深思熟虑之后找人联系了一个万事屋,只要有钱什么活儿都干。

——便是方才来找黑尾问字的那个。

 

说是黑尾的熟人,其实也不熟,只是黑尾反应太大了,俩人不过一面之缘。

最初碰见的时候是在赤苇家门口。

那小人托赤苇的口信去约木兔,黑尾跟着一起来,结果被拦下了,没得通融,只得守在门口。百无聊赖的黑尾说那你陪我在这坐会儿呗,这小人就依言过来了,还真就陪着他坐了两个时辰直到木兔出来。

现在想来当时竟然没收他钱,不知是不是一时大意,问出了名字也没收他钱。

黑尾看这孩子小巧,虽然没他常见的孩子那股鲜艳劲儿,却独有一副温温软软皮囊裹着的寒冷骨头,看上去温顺,其实乖张得很,坚硬又固执。两个时辰两句话,就像猫咪挠了个细小的疤,没长好的时候惦记着,长好了却又痒,忍不住挠,挠一挠又挠成了疤,周而复始,竟然没能彻底忘掉。

黑尾自觉是入了眼缘,白月亮挂在心头,再没人能居上。

可后来却没见。

赤苇进了木兔家门后,有次黑尾还问起来,说之前跟着你的那个孩子呢,赤苇奇怪说什么孩子,黑尾说猫一样的那个。

本来他还想,要是那孩子跟着赤苇一起进了木兔家,就劝他来自己家,木兔家饭菜向来口味重,估计不合他胃口。

赤苇说他是做万事屋的,之前只是托他送信而已,然后他又补充一句:“别叫孩子,人家也有二百多岁了,猫又,虽然只是个半妖。”

黑尾按照人类的年龄换算了一下,回答说:“是孩子。”

 

现在黑尾陪在这猫儿身边,看他熟门熟路去药房抓药,心里不免觉得好笑。

他惦记这猫儿时,没迹可寻,翻遍了大街小巷都找不着人,屈尊问了几个做过委托的,也说这孩子本来就神秘,而且有段时间没见了,可能离开京都了吧。

等他决定把白月光束之高阁的时候,这月光却又突然拨云下凡来见他,倒映在心里那碗水里像是沉进了底,捞都捞不出来。水没了,碗底还留个明晃晃的圆盘。

这缘分是要修多深才能让他正好在家门口遇上。

 

 

 

04.

 

猫儿抓完了药,包成正方形的布包拿去给那家人,转身回来时看见黑尾正在等他,笑眯眯的,动物本能反应想跑,又觉得没干什么坏事为什么要跑,硬着头皮问了句“你笑什么?”

黑尾答:“你。”

不想再问。

黑尾又补充一句:“笑你有趣。”

 

黑尾不请自来跟着人家回家的时候还特意留了几个心眼,准备把拐角门面都刻进心里,回家还要手绘地图。

哦,不用手绘地图,他下一秒就想到了更好的办法。

猫儿钻进小阁楼里时,正打算留给黑尾一个“不送不见”的背影,却被后面的男人叫住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家?”

“?”

“这片地已经被人买下来了哦,下周就要赶人了。”

少年盯着他没吭声,似乎斟酌了很久的用词,接着冷静地表达出内心的震惊感:“这看地皮的眼光,他家迟早完蛋啊。”

黑尾心想这不是没办法吗,不然叫他怎么套路呢,便装模作样又问一句:“如果还没找到地方的话不如暂时来我家住?很便宜的。”而且环境优雅有水有花,饭菜可口营养均衡,佣人也多地方也大,每天还能见到我是不是心情愉悦?当然后面这些他都没说。

提建议的是黑尾,居心叵测的是黑尾,忐忑不安千回百转的也是黑尾。

猫儿说好,没犹豫。坦荡的让他都有点不好意思。

 

临走前黑尾嘱咐他明天就来挑一间喜欢的屋子。

看那猫儿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又赶忙补充:“所有房间租金都一样。”

 

 

 

黑尾回家后无视了夜久等候多时的八卦之魂,找到他家管事的海,单刀直入说我要买块地,在XXX。

海说,那块地都废了你买它做什么,留点酒钱吧。

黑尾耸耸肩说无所谓,搞成园林子也挺好,积点德保护环境。

海的眼神顿时有点复杂,心想这事儿绝对有问题。

 

“哦还有,明天开始咱家会多个新成员,要好好待他啊。”

“哪儿的人?”

“我的人。”

 

 

 

05.

 

第二天夜久就在门口见到了黑尾说的那个“新成员”,小小一只,十五六岁少年模样。

“我叫孤爪研磨,请多指教。”

他怀里抱着个不大的纸箱,一半都叫一个装硬币的罐子占据了,其他地方则塞了一些小玩意儿,假日祭典上常见的战利品,泥人、弹珠、透明糖纸等等。

没等夜久说话,身后就传来了自家当家的声音,听上去真是精神的不得了。

“噢噢噢,来了吗。”

竟然还亲自出马,二话不说接过了纸箱,把人往里带。

 

这一幕把列夫的下巴都要惊掉了,想了一圈也不知道这府里还能有谁出其右受得黑尾这等担待,凑到夜久旁边偷偷问那是谁,夜久偷偷回说好像是黑尾失散多年的亲儿子。

“夜久前辈,”列夫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大当家是不可能在十岁左右就有了孩子的吧?”

 

 

 

黑尾带研磨去了内庭,让他选房间。他专门留了个私心,看的房间全在自己卧房旁,相距最多不过一条廊。

研磨转了一圈后站在了一间门口,说这里可以吗?

黑尾惊诧地看着他,你确定?

研磨点点头,因为味道很好闻。然后又赶在黑尾接话前再补充一句,我不会占很多地方的,如果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再变小一点,反正我是猫又。

——根本不是这个问题啊!

生怕研磨误会,黑尾赶紧说没问题完全没问题,姑且算是答应了下来。但当他看见少年拖着小小的被褥进来(他叫人准备的),像挂了个巨大的白尾巴,紧挨着铺到自己那套大被褥旁边时,还是不免在心里哀叹,怕是在习惯之前都别想睡觉了。

 

夜久躲在不远处的灌木里,冲旁边藏得很不隐蔽的列夫边指边比划,“不是亲儿子能做到这个地步?!”

 

 

 

暂且不提“亲儿子”研磨作何感受,反正黑尾心情舒爽的不得了,睡不着觉也舒爽,这好那好非常好,见个熟人就想炫耀。木兔和木叶自然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

只不过黑尾这跟人夸耀的语气有点怪,木兔听了半天才反应一句:“你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当年那姑娘你还记得吗?”

木叶更是说:“想不到你做生意没良心谈恋爱还挺有良心的嘛。”然后拍拍他肩膀,一副儿子有出息为父很骄傲的表情。

“都说了不是我儿子啊!赤苇!你说说他们!”

被点名的人刚给木兔倒好茶递过去,转头看他时一脸莫名其妙,“什么?”这位唯一的知情者方才在神游天外,完全没听见(其实是被认为全是废话然后屏蔽了)。

被昔日好友联合起来报以漠视,纵使黑尾也不免有些心痛,想挠墙角,可是又心疼手。心想那就算了吧不说儿子的事了,说之前有朋友开了个茶楼,能听戏能赏花,要不要去玩儿。

木叶说不去,媳妇在家呢,听戏不如听孩子咯咯笑。

木兔也说不去,他跟赤苇才从枭谷回来,要享二人世界,比起赏花更应该赏人。

赤苇点点头不作非议。

 

寂寞如斯。

 

也罢,黑尾想,至少他还有研磨。听戏赏花不及这孩儿耐听耐看。当即跟他两个有了媳妇丢了良心的好友道别,抄了小道奔向家里。

果不其然,一踏进门就看见研磨坐在院子里逗猫,人小小一点,猫小小一窝。立马出声招呼。

“研磨,过来陪陪我。”

少年扭头看他一眼,表情淡漠。

“一个时辰50円。”

 

 

 

06.

 

研磨住进来的第二天,就在家门口竖了个板子,上面写着“万事屋”几个大字,插在纸箱子上,跟“黑尾氏”那块门牌挨在一起相辅相成。

然后他自己又找了个更大的纸箱放旁边,倒扣着充当桌子,自己搬来小板凳坐在后面,静候人来,颇有点算命先生的架势。

海见此情形,跟黑尾说,你眼光不错呀,这孩子很有经商头脑嘛,还懂得得利用名人名气。

黑尾不免沾沾自喜。

 

其实他刚开始没打算要研磨去赚钱,房租说归说,他当然不是认真想收,气氛使然就随意报了个数字,研磨想了想,又问:“那如果要买呢?”

黑尾一时没反应过来,“买什么?”

“买阿黑的房间。”

“只要一个房间?”

“嗯。”

“十几万吧。”

噢,研磨小声说,那可真贵呀。

“我能继续做万事屋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黑尾耸耸肩,他又不打算束缚他。

 

于是,得到了黑尾的同意后,研磨便认真地摆起了万事屋,就在家门口。

先前黑尾还偷偷观察过他都接一些什么生意,会不会累着,钱够不够花,结果研磨比他更早发现了一个集财妙计。

黑尾是名门,名门有名门的烦恼,比如欲与其勾结者多,传话者多,上门拜访者多,再比如——追求者尤为众多。

第三次看见研磨抱着半人高的礼盒摇摇晃晃进来堆在他书房门口时,黑尾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研磨啊,你最近都在干什么哪。”

研磨理了理衣服,目不斜视答:“赚钱。”说完走人,转身时口袋里叮叮当当,全是硬币敲在一起的声音。没走两步又突然转回来,说:“阿黑放心,礼物我只拿大小姐亲自给的,目的不纯的不拿。”然后怕他不信似的,再补充一句“我都问过夜久的。”

黑尾哭笑不得,捏起扎在礼盒缎带上的纸,扫了一眼,大家闺秀的字,端庄艳丽的邀请。只可惜给了错的人,念了不该念的想,最后落得个残破败絮的下场,跟礼盒一起丢进了后院。

 

有天俩人坐在一起吃饭,研磨突然问他知不知道XX大小姐。

惊讶了一番研磨居然会在饭桌子上主动说话,黑尾停下筷子思索一阵,说好像有点印象,怎么啦。

研磨说,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会绣鸳鸯会插花。

黑尾:哦。

研磨又说,茶道妇道也很拿手,非皮毛,可以待客。

黑尾:哦。

研磨再说,你可以考虑考虑她。

黑尾:你收了她多少钱?

研磨小声说,你生气了?

黑尾叹了口气,“我没生气,但看你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这种活儿以后不想做就别做了。”

 

他说这话真心实意,揉不得半点虚假,可显然没得到研磨的认同。后者放下了筷子,转头看他,沉默半晌,接着说出了一句惊为天人的话——那话直到往后数十年黑尾都未曾忘记,甚至让他一想起来就心有余悸,暗自思索纯情如研磨怎会说出此等风尘俗语。

 

“有钱不赚,智障也。”

 

 

 

第二天,海跟黑尾说,你眼光真的不错呀。

 

 

 

07.

 

时间过得快。

研磨第四次给黑尾交房租的时候,京都下了大雪。

红金瓦楞上盖了白色的棉袄,庭院里的树结着冰霜,一笔一划描摹出枝丫的模样,迅速凝结的水滴细细垂落在末梢,将落欲落,远处的天泛起清冷的蓝色,撑不住的雪块掉在地上,啪嗒,碎成粉末。

 

研磨缩在被窝里,冰凉的脚搭在对面黑尾的腿上,搭了一阵,不够暖和,得寸进尺,又蹭进他怀里。黑尾也不恼,任他取暖,任他踩踏,手上该干嘛干嘛,一点没停。

研磨腻了,探身拨拉过来自己的家当——那只存钱罐。自从他入了黑尾家门,存钱罐里就多了许多“黑钱”,——可这毕竟是对阿黑人格的肯定,研磨想到这理由简直绝妙,便心安理得地继续借他人之手,得不义之财。

看着存钱罐就会想起他的委托人,就会想起那些大小姐,就会想起黑尾的脸色神情。

研磨的脚又探进了黑尾的怀里。

 

“阿黑为什么从来不找对象呢?”

 

黑尾写东西的手顿了一下,接着不着痕迹地继续。

“研磨希望我找么?”

“唔,不是。可是总得要找的吧,阿黑喜欢什么类型的?”

研磨翻了个身,脸朝上仰面躺着。

“这个很重要吗?”黑尾的声音依然没什么变化,“你今天意外地话很多啊。”

 

也不重要。研磨想。可是黑尾说的太理所当然了,理所当然的让他有点难受,让他甚至没法问出那我算什么呢。

于是他不说话了,侧着脸,视线越过黑尾的后背,看向外面。外面白雪皑皑。

于是他又想,等到这白雪全部消融的时候,他会在哪里呢。


他还会在这里吗。

他还可以在这里吗。

 

 

 

08.

 

“研磨最近简直变成了赚钱的机器。”

“白天从不回家,这也就罢了。”

“连晚上都接了私活,说是代写还是什么玩意儿,竟然挑灯夜战,留我一人独守空房!”

“挑灯夜战哦?那可是研磨哦?衣服都懒得自己换的研磨哦!!!”

黑尾坐在木兔家里大倒苦水,委屈之情跟白福她家小孩儿求抱抱没有得到满足时如出一辙。

木兔安慰他说,儿要长大离家这是必不可少的一环嘛。

黑尾狠瞪他一眼,别再儿不儿的了行吗都四个月了你至少应该听进去一次我说的不是我儿子了吧。

 

“主要是黑尾当家的问题吧,”赤苇淡淡地说,“你对他的态度不仅叫我们看来是父亲对儿子,估计也让他认为是这样吧。”

 

 

 

黑尾从木兔家里出来时已没了之前那副神伤。二月里未消冻的风吹在脸上,有些冷,却助长了他心里的火苗,一窜两尺高,燃遍整个心房。可他心里还装着碗水,湿湿软软的,被火一撩,更加烫,烫在心尖、皮肉上、骨髓里,没疤,就是疼。

 

在木兔家时他喝的有点多,多半托了赤苇那句话的福,让他莫名心里堵的慌。

之前有客人来,好久没见的,日后还要见的,坐在一起斗智斗勇斗酒量,说的话干的事蜜里藏刀,一咬下去全是玻璃碴子,裹着糖霜和鲜血,咽进肚子里。

一来二去黑尾累了,倒不是他战斗力不行,是今天状态不行。周围人吵得他头痛,他在喧闹里反反复复嚼着研磨的一举一动,心里熙熙攘攘的。酒杯拿的不够端庄,说的话自己也听不见。

赤苇见状说黑尾当家今天身体不适,还是改日再聚吧,起身打算送他一程。

黑尾摆摆手说不用,你顾好木兔就行了。

客人见他要走,招呼着旁边的美女送,美女酥臂玉指往他身上一搁,就被黑尾避开了,不动声色。那娇人眼含秋波,八面玲珑,骨子里皮囊上全是调教出来的惺惺作态。

黑尾想起研磨问的那句话——“阿黑为什么从来不找对象呢?”

——因为研磨那么好,那么好,从头发到脚趾都那么的好。白月亮就算下凡了也还是白月亮,也是干净的像片雪,不染尘嚣。就因为他太好了,所以让他这个俗人都忍不住想据为己有。

一双细瞳看进去,哪里还有出来的可能。

 

 

 

黑尾进家门时已经过了转钟,他沿着石板路走,穿过灌木丛就看见了自己的房间亮着,还有合衣坐在门口的小人。

小人一见他便站起来迎接。

 

“会着凉的啊,快进去。”

酒壮人胆,黑尾趁机揉了揉研磨的脑袋,松松软软,可爱的很。研磨嫌弃地撇撇嘴,却没躲开,见黑尾走的摇摇晃晃不太稳当,就过来搭了把手。

“阿黑喝了多少啊。”

“唔,没多少呀。”

他仗着喝酒耍流氓,一进屋子就躺在地上不起来,小人儿拖着他的胳膊说臭死了赶紧去洗澡。

当然拖不动。

黑尾手一用力,研磨没站稳,跌进他怀里。他低下头,嘴唇碰在别人耳朵尖上,冰凉冰凉的。这是等了多久,是不是从傍晚开始就坐在那了。

研磨还在他怀里挣扎,说阿黑你臭死了你重死了你快放开我。

“今天我心里疼。”黑尾说着话就开始跑题,跑的没边。

人类对于疾病最直观的感受就是疼痛。

“我可能病了。”他又说。

研磨停下了挣扎,僵在他怀里,隔着两层布料都能感受到从黑尾掌心传来的高温,被酒精一烫,更加明显。

他不确定黑尾说的到底是醉话,还是酒后真言,不敢推测,更不敢信。他从没见过黑尾对谁示弱,金骨铁骨,一根软肋都没有。斟酌良久后只能悄悄把手环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

“痛痛飞掉。”停顿了一会儿,研磨又说了一遍,“痛痛飞掉。”

他想,要是飞不掉,就变出来两个猫耳朵让他揉搓揉搓,说不定就飞掉了。

黑尾突然笑起来,先是不明显地抖了几下肩膀,接着开始浑身颤抖,最后放开他,翻身仰面躺在地上,大声笑起来。笑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意识却无比的清醒。

 

“研磨啊,要想把白月光留在身边的话,怎么做才行呢。”

“心脏和血液,全部都给你。这样够不够?”

 

 

 

09.

 

黑尾醒来时天已透亮,日光穿过和纸门浅浅地打在脸上。他伸手摸了摸旁边的小被褥,没人,只有残留的体温。视线一转又瞄见了研磨的存钱罐。

现在是他的了。

 

 

 

“我不要心脏和血液。”

那只固执又坚硬的猫儿对他说。他掏出那只跟他一样固执地存在了很久很久的存钱罐,递给黑尾。

“我只想买你的房间而已。”

仅此而已。

“这样你就没有理由让我走了。”

 

 

 

披上衣服出来时看见了摆在门口的醒酒茶,整整齐齐。

再抬头,又见研磨从院子那头走过来。初春时有点微凉,太阳照在身上不够暖和,小人裹了件厚实的外套,哒哒哒地走在石板路上,身后跟着一大群猫猫。前面的小人走快了,它们就多跑两步,走的慢了,就停两步。研磨从那头走到这头,就像拖了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黑尾倚在红漆柱子上,想笑。

 

“阿黑酒醒了么。”研磨走到他面前问。

“嗯。”其实他本来就没喝多。

研磨看黑尾这表情灿烂的有点微妙,忍不住又问:“做了个好梦?”

“是个好梦。”黑尾答。

“有花,有草,还有你喜欢我。”

 

如果研磨脑袋上有耳朵的话,估计会灵活地转两圈。他放松了表情。

“醒了不也一样。

“有花,有草,还有我喜欢你。”

 

 

 

“……狡猾过头了啊研磨。”

“嗯,跟你学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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